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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不言感動為眾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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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是瘋了嗎?”白子畫淡淡說一句,手指慢慢握緊他的袍衫,怔怔的看著他。

千年以來,無情無欲,無愛無恨,如水淡泊,這一團烈火卻教他不知所措。平生不解癡情,那知難負血淚。

看他血跡斑斑,心裏說不出的情緒在蔓延,沈悶一般的窒息感。他的愛也許叫人害怕,可自己卻覺得震撼。

抱著他栽倒的身子,眼眶莫名的發澀。我白子畫何德何能,數條性命換得自由?無論肩上背負多少,從未有人為他言過半分救贖。他是白子畫,他是長留上仙,所以他就該無所不能,無堅不摧,固若金湯,百毒不侵。

可如今竟有人知道,這個無所不能的仙也有做不到的,保護不了的。

“掌門師兄!”笙簫默踏上來有些慌亂的喊一聲,打斷他縈亂的思緒。

白子畫沒有看過去,依舊波瀾不驚的模樣,輕輕問道,“怎麽了?”

笙簫默看他將東方彧卿扶在懷裏,擡手放在嘴邊輕咳了一聲,微微有些尷尬,“掌門師兄,你…還好吧?”

“我早已不是長留掌門。”白子畫說的平緩,垂睫看了看東方彧卿的側臉,緩了緩才再次開口,眉眼不動,“師弟,可否幫我一個忙。”

“掌…”笙簫默一字吐出止了聲,啞言頓了一秒改口道,“師兄,你說。”

“救他。”白子畫道,言語之間似乎毫無情緒。

“他身負乾坤之力,怎麽還會……”笙簫默欲言又止,慢慢鎖起了眉頭。

“我也不清楚,九霄塔恐怕不會傷他如此重。”白子畫說著,擡起眼來看向他,“為何他會來這裏,還問我是否記得他。”

笙簫默不知如何回答,他知道摩嚴給花千骨傳假消息,知道摩嚴將他帶回長留,知道摩嚴想盡辦法拿到絕情丹,但他不敢想下去,他眼中的摩嚴確實嚴厲固執,但不至於心狠手辣。

兩端同是師兄,孰高孰低。可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,說不出摩嚴所作所為究竟是對是錯,是該或不該。

見他不言,白子畫也不再問。

問了又能怎樣呢?

何必求得答案,自找苦痛。

“救他,好嗎?”白子畫眉輕輕揚起來,失神般,目光直落在遠處。

許是覺得內疚,笙簫默沈默了數秒,終於開口道,“好。”語氣頓了頓,盡量口氣平靜,“可是師兄,你現在開心嗎?如果救了他,我們難以抗衡乾坤之力,你又該是什麽處境?難道被他囚禁一輩子?再者,若是洪荒之力於乾坤之力相融,會有什麽後果我們誰也不能預料,你…真的想好了嗎?今日他殺了數名長留弟子,幾乎屠戮,日後又怎麽控制,難道任他視人命如螻蟻?我一向了解你,相信你一定會顧及大局,師兄你若想好了,我便救他。”字字珠璣,擲地有聲,苦口婆心一般帶著不可理解,說到最後,卻又是堅定的相信。

是的,這天下,他白子畫守了千年,又怎麽一時而變,棄眾生於不顧。笙簫默一直以為自己給與他最大的自由與信任,卻不知道,信任亦是一種枷鎖,他的決定,不能出錯,所以無論傷辱,他都常說,對就是對,錯就是錯。

他從不允許自己出錯,也便執於對錯。對錯是他的執念,卻也是他的無奈。

只是後者從來就無人理解罷了。

白子畫怔怔的看著他的臉。

半晌。

“我不會讓他再傷害任何人的。”白子畫終於說道,笙簫默訝然之時,卻又聽他接著緩緩一聲,“畢竟這是一條人命。”

也許吧,他心中,萬生皆命,蕓蕓平等。

笙簫默微微沈默,看著兩人擁在一起,只覺得無言,擡步走了過去。

“師兄,你真的想好了?”

“是。”白子畫言語落地,堅定無比。

“好,我救他。”笙簫默站定,手放在白子畫的肩上,似嘆似慰,“把他放下吧。”

白子畫聞言,才慢慢松開扣著他的手,清白衣袍早已沾了血跡,熾烈的腥味濃郁散開,心裏微不可察的抽了一下。

笙簫默把東方彧卿接過來,讓他端正躺在地上,緊閉著目,蒼白的嘴角仍帶著細微的笑意,看的人心酸。

笙簫默擡手運出光芒,內力一提,吸力將嵌進骨頭裏的碎石慢慢吸出來,一枚,兩枚,三枚……枚枚深刻入骨,每吸出一枚,東方彧卿身體都會無意識的顫一下,整整十二枚,手臂,小腿,大腿,如此這般,竟還能步步走到這裏。

“他身上還有傷。”白子畫目光不動,看著地上十二枚淌著血的碎石,慢慢開口道。

“這傷……似乎是乾坤之力所為,只是不知他為何要傷自己。”笙簫默忍不住說出聲來,有些不忍。

“他體內已經融進了一部分洪荒之力。”白子畫平靜的說道,想必已經猜出部分因果來了。

“我幫他療傷吧。”笙簫默半轉頭,說道,“不然,這傷恐怕需要很久才能好。”

兩人正說著,卻聞得一聲呵斥。

“混賬!你要幫誰療傷?!”銀灰衣袍之人阻止道。

白子畫和笙簫默同時回過頭來,見摩嚴捂著胸口站在那,眉毛挑的老高,怒氣不言而喻。

“師兄…你怎麽來了?”笙簫默收回手,走過去扶住他,“你不是受傷了嗎?”

“若我不來,你們是不是還準備救活這個孽障!今天有我在,我看你們誰敢救他!”摩嚴情緒激動,因傷咳了兩聲,卻擡起手來就要打向東方彧卿,“今日,這個孽障一定得死,絕不可以養虎為患!”

“師兄。”白子畫腳步一移,站在他面前,“你要當著我的面殺人?”說罷又問道,“何為道?”

“他一日不死,天下一日不得太平!你難道還想讓弟子們白白犧牲嗎?今日就算有違仙道,我也要殺了他。”

“好,那我問你,師兄,你在粥裏放了什麽?”白子畫突然有微微笑意,目光裏卻滿是清哀,“師兄,我不說,並非我不知,為什麽一定要將事情做到無可挽回的地步?”

摩嚴有些底氣不足,卻仍固執道,“我這是為了你好,你想想花千骨和東方彧卿同歸於盡,受益的是天下人,何況那絕情丹吃了只會讓你忘掉不開心的事……”說到這裏,卻突然停住,目光落在遠處的玉碗上,覺得不可置信,“子畫你……”

“修仙之人,何來痛苦快樂?”白子畫回過眼來,看著摩嚴,“師兄你太固執了,一切劫數都是命中註定,何必如此呢?”

摩嚴不言,推開笙簫默,過去想要拉開白子畫,擡起手來,卻被人握住,白子畫平靜的說,“師兄,回頭吧。”

“不,回不了頭了。”神色凝重的看了他一眼,摩嚴陡然厲聲,“松手。”

“師兄!”白子畫牢牢的扣著他的手腕,眉峰皺起。

摩嚴內力一起,用力震開他,擡掌便要落在東方彧卿胸口。

“放了他,我留在這裏。”白子畫踉蹌一步,脫口而出。

摩嚴手下一頓,又聽他一字一句,道,“不然,今日我便坐化於九霄塔內。”

“你!”摩嚴撼然於他的堅定,氣的胸口發悶,卻又了解他的脾氣秉性,不敢下手,手掌停留在空中,半晌不落不動。

終於,摩嚴手掌無力的緩緩垂下,“好,子畫,這可是你說的,日後你便留在長留,這掌門你繼續做。”

笙簫默回過神來,走了過去,道,“師兄,我幫他療傷,這件事我們以後再說。”

摩嚴腳步碎亂的徘徊了兩步,“你救這個孽障幹什麽?這麽好的機會,我已經派人去殺花……”聲音戈然而止,白子畫與笙簫默皆震驚擡頭,雙目睜大,不敢相信一般看著他。

摩嚴不自在的咳了一聲,故作鎮定的說道,“這是他們活該。”

白子畫略有疲憊的抿緊淡漠的唇,又想起那張清秀的臉來,想必東方彧卿定已做好萬全準備,何況還有殺阡陌護著,長留弟子應該沒有機會傷她分毫。

而笙簫默這邊已經運出了真力,真力在東方彧卿體內流動,遇到乾坤之力便被融化進去,漸漸感受到真力的流失,笙簫默覺得吃力,額上滲出細汗來,東方彧卿身上的傷驚慢慢開始愈合。

白子畫突然目光一動,道,“師弟,快停下。”

笙簫默猛的收回手,被他體內的乾坤之力震得後退一步,堪堪穩住,道,“師兄,這乾坤之力,竟然如此強大,受損之時還會融化其他力量。”

“這傷,任他自我修覆吧,雖需要些時日,卻也是無奈之舉,不然定會讓你耗盡真力才能愈合。”

笙簫默沒說話,摩嚴卻看不下去了,“那就趕緊叫弟子把他送回異朽閣。”

“若是此時回去,七殺那邊恐怕會起波瀾。”白子畫俯下身,輕輕將他抱起來,頭也不回的說道,“暫且讓他留在這裏,等他醒了,我只會讓他離開。”

說罷,不顧摩嚴的惱怒,一步一步,進了內裏的房間。

紗簾落,身影漸迷。

他就是這般自欺欺人,不言感動,只為眾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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